图为：1937年12月，日军进攻南京中华门。
大量中国军民在长江边被残杀。（翻拍于中国近代史博物馆）
南京中华门，日军炮击城楼后，由此进城。
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正门建筑上布置的国家公祭日主题标语牌。
幸存者杨翠英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哭墙”前祭奠遇难的亲人。
湖北日报讯 文/图 记者蒋绶春
“12·13”，中华民族近代史上最悲惨的一页。
77年前，南京沦陷，30万同胞惨遭日寇杀戮，血腥屠杀震惊世界。
今天，我国迎来首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上午，党和国家领导人将在南京出席国家公祭仪式，南京市将在17个遇难同胞丛葬地同步举行公祭。
为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上周末，记者从武汉赶赴南京，重走了部分同胞遇难地。
中华门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破之地
从高铁南京南站乘地铁1号线，至中华门站。出站走十几分钟，就是南京城的南大门——中华门。
这是南京城墙最雄伟的地方。明清时，它叫“聚宝门”，1927年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更名“中华门”，现城门匾额上的“中华门”三字，为蒋介石题写。
1937年12月，日军经由上海、浙江一带侵入南京。10日，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下达了向南京城发动总攻的命令。唐生智率领的国民政府守军渐显不支，溃散而去。13日，日军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率部从中华门攻进南京城。中华门上的镝楼被炸毁，南京陷落。
这一天，人类历史上骇人听闻的血腥屠杀开始了。
这场大屠杀延续6个星期以上。据多年以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认定，至少30万中国人惨死于日军手中。“30万”是一个什么概念？一位历史学家估算，如果把南京死难者的手连接起来，可以从南京一直拉到杭州，他们的尸体可以装满2500节火车车厢。
美国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在《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一书中，这样写道：“我们不仅应当记住南京暴行中的死亡人数，还应该记住他们被杀害的残忍手段。中国的男人在日军的刺刀训练和砍头比赛中被当成活靶子。估计有2万至8万名中国妇女遭到强暴。一些日本兵在强奸了妇女之后，剖开她们的肚子，切掉她们的乳房，把她们活活地钉在墙上。日军不但每天例行活埋、阉割、器官切除、烤人肉等暴行，还尝试种种穷凶极恶的折磨手段。比如，在人的舌头上穿上铁钩把整个人吊起来，或是将人埋入深至腰部的土坑，再看着他们被德国牧羊犬撕碎。此情此景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就连南京城中的纳粹党徒也感到恐怖，有人称这场屠杀是‘野兽机器’的工作。”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南京市整理和发现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丛葬地23处，大部分丛葬地现已竖立纪念碑。其实，在那一年的瑟瑟寒风中，一座千年古都迅即沦为人间地狱，大街小巷无处不是尸横遍地，无处不是凄厉的哀号。记者查阅到，1946年南京法庭审判谷寿夫时，就在中华门附近5处地方挖出成千上万的尸骨。为戳穿谷寿夫的狡辩，中国法官还把中华门外万人坑内被害者的颅骨，搬上了审判席。
江东门 “万人坑”里的遗骨层层叠叠
从中华门站再乘地铁，到新街口转2号线，到云锦路站下车，就到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该馆建立在江东门“万人坑”遗址上，也简称“江东门纪念馆”。馆前一块纪念碑上刻着：“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死难同胞丛葬地·江东门丛葬地”。
江东门，是明太祖朱元璋时修建的南京外城墙的城门之一，城门早已坍塌，如今，南京市民沿用这个名称，来指附近方圆约1平方公里的地方。
纪念馆背面，有1930年南京政府建立的中央军人监狱旧址。1937年日军入城后，把已解除武装的中国士兵和平民万余人，囚禁在这个监狱内，连续几天不给食物和水。为防止暴动，12月16日傍晚，日军将他们押到监狱外面两个水塘边，焚烧周边民宅照明，架起轻重机枪扫射。一时间，哀号声闻数里之外，乱尸壅塞道路，飘满江东河面。数月后，因天暖尸腐，南京慈善团体收尸万余具，掩埋于就近两个大土坑、一条壕沟内，被称为“万人坑”。
1984至1985年、1998至1999年和2006年，“万人坑”先后3次发掘。1984年发现“万人坑”遗址后，为悼念死难者，次年，南京市在此修建了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馆名由邓小平题写。
1998年4月至1999年12月第二次挖掘时，从表层土层中，新发掘208具遗骨。有的遗骨有明显枪刺痕迹，有的遗骨还残留着钉入人体的铁钉，部分遗骨严重扭曲变形，头颅分离移位，这些遗骨呈阶梯状交错重叠掩埋，摞了7层，其性别杂乱，年龄跨度较大。经法医学、医学、考古学、历史学者严格鉴定，被确认为南京大屠杀遇难者遗骨。
记者在此采访时，一位名叫姚杰的七旬老人介绍，他是在江东门出生的，一直生活在江东门，很小的时候起，长辈就对他讲“万人坑”的事情，直到上世纪90年代，江东门一带依然荒凉，“万人坑”地面上全是乱坟，密密麻麻。那些坟都是空土堆，是遇难者后人得知亲人在此遇害后，前来做一座象征性的坟墓，以作祭奠。
幕府山 10余万同胞被机枪密集射杀
从江东门纪念馆乘出租车，往长江下游方向行约13公里，就到了幕府山。
幕府山长约5.5公里，绵亘在长江南岸、南京城北，给南京城形成一道天然屏障。相传战国时，楚威王为压制南京地区的“王气”，派人埋金于幕府山，南京从此有了“金陵”的别名。幕府山与长江之间，有一道狭长的江滩，名叫“草鞋峡”，临江有一条永济大道，或因天气寒冷，车辆、行人稀少。
在幕府山西端，一处陡峭的悬崖下，一座通体洁白的尖塔式纪念碑立在永济大道路边，上刻：“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草鞋峡遇难同胞纪念碑”。
那是一段让人瞠目的恐怖往事：1937年12月18日夜，日军将从南京城内逃出来的、被拘囚于幕府山四五个村所的男女老幼（除少数被饿死或打死者外），全部以铁丝捆扎，驱至草鞋峡，用机枪密集扫射；再对血泊中尚能呻吟挣扎者，以乱刀砍戮。事后，日军又将尸骸浇以煤油焚化，并强迫附近百姓将残尸抛至长江，最后将搬尸人全部射杀。
据1946年中国审判日本战犯的军事法庭调查认定，日军在草鞋峡屠杀人数总计超过5.7万人。草鞋峡，是遇难同胞最多的丛葬地。
“悲夫其时，屠刀所向，血染山河；死者何辜遭此荼毒？追念及此，岂不痛哉？！爰立此碑，谨志其哀。藉勉奋发图强，兼资借鉴千古。”默诵碑文，心生悲愤。碑下摆着鲜花，当地人告诉记者：“一年四季，总有人来自发来到这里，祭奠死难的同胞。”
从该纪念碑再往前走几公里，就到了幕府山东端的燕子矶。燕子矶的岩石下，长江涛声不绝于耳。自古以来，发生在燕子矶的历史事件不计其数。鸦片战争中，侵华英军就是在这里抢滩登陆，逼迫清政府签订了《南京条约》。到1937年，这里又成了日军屠杀中国人的屠宰场。
从日军进攻南京起，宁静的燕子矶乡间，就挤满了从城里逃出来的军民。然而，江边无船可渡，难民进退维谷。日军赶到后，将机枪架在山头上狂扫。3万解除武装的士兵及2万平民共计5万余人被残杀。有资料记述，“所有的尸体，或漂浮江面，水为之赤；或堆积沙滩，雨淋日晒。直到次年春夏之交，此处积尸，还无人过问，臭恶气味，远闻数里之外。”
灵谷寺 3.3万余具尸骨暴露荒原
记者又从幕府山出发，来到位于南京东郊的钟山风景区。
钟山，被誉为江南四大名山，因山顶常有紫云萦绕，又名紫金山。灵谷寺位于最东端，距中山陵约1.5公里。
灵谷寺公园门外，有一停车场，路边立着一碑：“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死难同胞丛葬地·中山陵西洼子村”。
这块碑并不起眼，记者打听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但顺着这块碑旁边的小路往前走，可以看到一座小型墓园，与体育公园一墙之隔，这就是西洼子村丛葬地，当地百姓称之为“东郊丛葬地”。纪念碑前摆着鲜花，还有各种纸折的花，这是来自南京市几所大学的志愿者，趁周末祭奠遇难同胞时留下的。
在1937年那个冬天，整个南京城都散发着腐尸气味，灵谷寺山脚下的西洼子村也不例外。
纪念碑的碑文这样记载着：“1937年12月，侵华日军疯狂实施南京大屠杀。我东郊一带，惨遭杀害之无辜同胞，尸蔽丘陇，骨暴荒原，因久无人收，而至腐烂腥臭。迨至翌年四月，始由崇善堂等慈善团体从事收殓。计于中山门外至马群镇一带收尸三万三千余具，就地掩埋于荒丘或田野。越数月，察及于丘壑丛莽间尚遗其余，故时或恶气四溢。1938年12月，复经伪市政督办责成其卫生局，又于马群、茆山、马鞍、灵谷寺等处，收集死难者遗骨和残骸三千余具，丛葬于灵谷寺之东。嗣于1939年1月，立‘无主孤魂墓碑’为志，考其碑文拓片犹在，惜乎原碑已湮没无存。爰特重立此碑，以示悼念，且告方来。”
总统府 国民政府广场上的耻辱“入城式”
南京总统府，是国民政府旧址，也是耻辱的纪念地。日军攻破南京后，在总统府门楼前举行了入城仪式。
1937年12月14日，日军攻破南京的第二天，松井石根就下达命令，要求17日组织入城式。为确保入城仪式，保护松井石根及日军上海派遣军司令、“皇叔”朝香宫鸠彦的安全，加之朝香宫鸠彦多次密下“杀死全部俘虏”命令，日军在南京加速屠杀。
17日这天，松井石根从中山门进入南京，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长谷川清率部从挹江门入城。从日本记者当年拍摄的影像资料可见：日军将旗帜插到了总统府门楼上，入城式声势浩大，松井石根骑着高头大马，志得意满，遥拜天皇时，他三呼“万岁”，众日寇在后齐声应和。入城仪式后，还在总统府举行了宴会。
南京大屠杀经各国人士揭露后，1938年，日本将朝香宫鸠彦、松井石根召回。战后，松井石根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但攻打南京的总司令朝香宫鸠彦，因系皇族，竟逃脱审判，得以逍遥终老。
如今，南京总统府已成为中国最大的近代史博物馆。几个展厅内，正以图片或实物形式，展示着从1840年鸦片战争至1949年南京解放这100多年内的重大事件。总统府内外，游人如织。
出总统府西行，即是南京闹市中心——新街口，这里高楼林立，又是地铁1号线和2号线的中转站，深夜10时40分许，地铁站内依然人潮汹涌。而附近不远处的夫子庙和秦淮河畔，更像是不夜城，华灯璀璨。中华门前，寒冷的晚上也有跳广场舞的、唱戏的。今日之南京，繁华、安详、富足，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博大、深沉和创伤。
牢记国耻，奋发图强，让历史的悲剧永不重演！记者随机采访了多位南京市民，从大学教授到出租车司机，这是他们共同的声音。
（作者： 编辑：何鹏）
